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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叫声一天比一天非人。

有一天早晨,我出门活动筋骨,突然间感觉寂静得过分,这才意识到往年开春都会有的莺歌燕语完全听不到,看了看树枝丫上,一只鸟都没有。

何止是鸟,学校的周边,连鸡鸭猫狗仿佛都不敢再靠近。

又一年春天,屯里又来了个算命先生。

依旧有不少人围着他算命,财运、寿运、桃花运,算什么的都有。连上课的学生都伸长了脖子,好奇地窥探,我只得用尺子一个个把他们的头打回去。

过了没一会儿,我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正朝算命先生的摊子走过去——是德富。

我连忙也跑过去。

他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,胡子拉碴、衣衫不整,连腰板都变得有些佝偻。他的眼眶可怕地凹陷,像两汪漆黑的深潭,身上散发出难闻的屎尿味,众人像避瘟神一样分开一条路。

他在人群里看到了张寡妇,试着朝她笑,张寡妇却嫌恶地扭开脸,一言不发地走了。

我看到德富脸上的黯淡和愁苦,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。

“德富,你还好吧。”

“诶、诶,还好……我还好,姜老师,”他依旧憨厚地笑,“来算命呢,给我妈再算一卦。”

他把生辰八字报给算命先生,先生一撒铜钱,盯着爻象细细研究了半天,面露讶色地抬起头,说老太太命格极好,虽一生坎坷,会遭各类劫害灾祸,但又总能逢凶化吉、遇难呈祥,至少可保二甲子阳寿。

李德富听到结果,垂下消瘦的肩膀,愣愣坐在板凳上,我又喊了他一声,他这才缓缓转头看向我。

“二甲子,真的是二甲子?”

我说是啊,上次不就算的两甲子。

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,我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呆滞神情。

两甲子,120岁。

他低头喃喃念着,突然又看向我。

“还有好久呢,姜老师。”

我手指一抖。

“德富,你——”

他站起身,摇摇晃晃地走远了。

日子漫长地流逝。

德富妈的尖啸依然瘆人,德富的哀求和吼骂声也一天比一天响亮,有一天我出门拿柴禾,正好遇到德富,见他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。

他意识到我的视线,连忙伸手把血迹抹掉,笑着说:“没事,没事,不是我的血。”

“……啥?!”

德富一愣,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脸上再次慢慢流露出那种极度吊诡的表情。

“德富,你——你打你妈了?”

德富没有吱声。

他怔怔地把手伸到嘴边,舔了舔手上的血。

“……还真是又腥又臭。”

他再也没搭理我惊恐的注视,转过身,慢慢走开了。

春去夏来,气温渐渐升高。有天,我看见德富背着他妈走出门。

这还是自去年冬天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德富妈,连忙走过去打招呼。

德富妈被德富用一件秋大衣裹着,只露出半个头脸,她的脸色黑且蜡黄,又回到了我刚见到她时的样子,眼眶也像德富一样深深凹陷着,最深处的眼珠子却闪着慑人的亮光。

那亮光微微呈现金黄色——我确定不是因为阳光的原因。

她死盯着我,从喉咙底挤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咕噜声,涎水顺着嘴角淌到了德富肩膀上。

我完全听不清楚她在嗫嚅些什么,却莫名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推想,她是想说:“姜老师,你还欠5块钱烟钱呢。”

我问德富这是要去哪,他说他准备带他妈去镇上看医生。

我说之前劝你找医生你不是死命说不找吗?现在咋又想通了?

德富干巴巴地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我想了想,朝着他的后背大声叮嘱:小心点啊!这时候山上狼多!

德富不大不小地应了声。

那天一直到深夜,都没见德富和他妈回来,我在床上辗转反侧,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熨帖。爬起身打着手电筒出门,先往小卖部里照了照,又鬼使神差地抬脚向屯口走去。

从屯里通往镇上就只有一条铺土渣的盘山路,一边是峭壁,另一边是陡坡。

我站在路口照了几分钟,手电筒的电池都耗光了,慢慢地就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得有些可笑。正欲转身回去,突然看到山坡上面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匆匆行走。

德富?!

我大喊了一声。

人影猛地低头看向我。

他背着月光,我没看清脸。

人影绕下山坡,跑进了屯里。

第二天,我被哭喊声吵醒,穿好衣服跑出门一看,德富正跪在路中间哭。

“阿妈呀!我苦命的阿妈呀——!!”

他一边放声恸哭,一边以头磕地,周围的人在小声安慰他。

我连忙拉了拉围观的老赵:“咋了?”

“昨天他背着他妈出去看病,晚上回来时把她妈放在路边去小解,结果转身就不见人影了,”老赵叹道,“怕是滚下山坡了吧,要不就是被狼给叼了。”

我看向号啕大哭的德富,他也瞟到了我。

他瞬间把视线错开。

“我苦命的娘啊,我千不该万不该,把你一个人丢下来,让你被狼给叼走啊——!”

他哭嚎道。

还没哭几声,人群外传来一个喊声。

“德富、德富!没事,没事儿!你娘没事!哎哟,福大命大啊!”

我们循声看过去,是骑着三轮车的张旺。

张旺是开三轮拖货的,每天都会往返镇上和屯里,他跳下三轮车,把满脸血迹的德富妈从后座抱了下来。

德富的哭声戛然而止。

“我昨儿晚上回来时,看见山坡下面有两个黑影在那滚,我状着胆子打开手电过去看,你们猜怎么着!”

张旺又从后座拖下来一只血淋淋的死狼,喉咙断得只剩下一丝皮连着。

“德富妈咬死的!”

“啥子?!”

众皆哗然。

“德富妈,不得了啊!”张旺手舞足蹈地说,“我看到她时,她就死死咬着那狼的喉咙!我都不知道她咋办到的,她全身上下,就那脖子和嘴巴能动吧?哎呀妈呀,真是不得了,不得了啊!一百零八岁的老太太!”

众人啧啧称奇。

老太太真的是福星高照,不对,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啊!

张旺眉飞色舞地说。

我看向德富,他在一片赞叹与议论声中如同雕塑般凝固着,一动也不动,脸上蜡白如纸。

“德富。”

我小声喊了喊。

他依然没反应。

我用力踢了踢他的腿肚,他这才仿佛终于找回魂来,扑向他妈。

“阿妈,太好了!阿妈呀——”他颤抖着声音干嚎道。

德富妈一动也没动,连脸上的肌肉都没牵一下。

她依然裹着那件秋大衣,大衣上沾满了血迹,她的嘴半张着,崎岖残缺的牙齿里,赫然还残留有狼毛与干涸的血块。

她用深陷在眼眶里的锃亮眼珠子紧紧盯着我,那金黄色的慑人视线仿佛有洞穿人神魂的力量,让我手脚冰凉地转开视线。

因为我发现——张旺出现的那一刻,自己的心中也充满了失望。

那之后,又是大半个月没见着德富和他妈。

那间土坯房成了我心里的一个黑窟窿,我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。

德富妈的尖啸声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彻底消失了,学校寂静得吓人,这到底代表着什么,那间漆黑的小屋里,到底在发生些什么,我也完全不敢去细想,也没了去探求的心思。

搬走吧,我心里想——反正现在学生都在村zhengfu上课了,我在那弄间房子住,老赵肯定也没意见。

我这样计划着,慢慢收拾东西。

德富的小卖铺自打学生被我支走以后就没开张过了,我搬走后,他们母子俩靠什么吃饭……我摇摇头,这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。

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呀。

我琢磨着,搬走之前怎么也得打个招呼,于是就在搬家的前一天,硬着头皮走到土坯房,敲了敲门。

“德富,在家吗?”

没人应声。

卖东西的木窗子也紧闭着。

我站门口踟蹰了半分钟,推开门走进去。

里面黑咕隆咚的,货架上的一些零食泡面都蒙着一层灰。

“德富?”

我又喊了一声,还是没人应。

里屋仿佛有声音——嘶嘶的呼吸声。

我站在里屋的门前,又在心里斗争了半分钟,硬着头皮推门而入。

屋里闷热难耐,混合着浓郁的尿骚和屎臭味,德富妈坐在里屋的床上,靠着床板。

接近盛夏的季节,她被一床厚厚的棉絮裹住了全身,只露出一个头,那被子上还缠着线,把她绑得死死的。

她用金黄色的眼珠子瞪着我——这下我确定那是金黄色了,因为她的巩膜(眼白)部分,完全变成了带斑驳纹理的暗金色,瞳孔则是个漆黑的圆球。

她发出嘶——嘶——的呼吸声,一动不动地盯着我。

我感觉自己被某种原始的惧意给慑住,手指不住地轻颤,背后升起一股刺骨的冰凉。

要不是见她被棉絮被子裹着,我肯定扭头逃跑了。

“德、德富——!”

我绕过床,边喊边走向后门,拼命控制自己不去看德富妈。

我知道她肯定在盯着我看,背后的凉意清晰得很。

德富不在屋里,不知为何我松了口气。

赶紧走吧,我心里想,赶紧从这搬走,离这对母子越远越好,以后也别再扯上联系。

我把手伸向后门门把,背后的德富妈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声,我差点脚一软跪在地上,用力转过身。

德富妈还坐在床上,依旧紧盯着我。口里模糊不清地嚅喃着些什么,她的牙已经掉光了,牙龈上只有些坏死的烂肉,涎水从嘴角不住地垂下来。

我说,德富妈,烟钱我已经还给德富了。

她仿佛没听到我说的,依旧呜啊呜啊地嚅喃着,并且试图把头从棉絮中挣出来,我看着她的样子,不禁有些可怜又好笑,心想自己怎么会被这么个行动都不能自理的瘫痪老太太给吓到的?

但盯着看了几秒,又逐渐感觉不对。

不对啊,

她怎么还能拿正脸对着我的?

我进里屋时,她就用正脸对着我,我绕过床走到了她背后,她还在用正脸面对我。

她的身体早就不能动弹分毫,还被棉絮给裹绑着,那也就是说——

我冷汗涔涔地看着棉絮上的那颗头。

也就是说——她把头扭了180度。

我靠在门板上,竭力支撑着自己发软的双腿,用颤抖的手疯狂去摸门把。

德富妈见到我的动作,头扭动的幅度更大了,她成功把脖子一点点地扯了出来,她喉咙上的皱皮一颤一颤的,紧贴着棉絮滑动,就像老树的枯皮——

不对,这形容已经不对了,那皱皮已经皲裂成了更细、更小,整齐排列的圆片,就像……

鳞片。

那下面的身体,到底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?

她把脖子从棉絮中不停地伸出来。

将头越抬越高。

我撞开后门,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子。

跑了好几十米,才翻倒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抬起头,发现德富提着桶水,愣愣地盯着我。

“姜老师,你怎么能随便进人屋呢?”

他喃喃说道。

“德富、德富——你、你妈她!!”

“你怎么能随便进人屋呢?”

他又重复了一句,面无表情地绕开我,自顾自走进了屋。

*

我搬离了学校,搬到村政府住下,再也没有回去过。

学校变成了一片鸟兽都不敢靠近的无人区,我偶尔路过那里,能看见德富佝偻着腰砍柴。

夏天过去,秋意渐深,我跑了趟省城,申请了一笔款子,打算给屯里新建个学校——毕竟一直挤在政府楼里不是个长久办法。

顺带还买了批老鼠药回去,屯里鼠害挺严重,一年不打就满街乱窜,我把老鼠药分给几户闹得厉害的人家,正准备回屋,突然看到远处有个身影。

是德富。

他躲在路边的篱笆下面,似乎不敢过来,又一直不离开。

我想了想,走过去。

德富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,两腮深深地凹陷下去,腰像老头子一样弯着,他原本是个一米八的壮实汉子,此时却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。

我说德富,有什么事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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