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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、胡思乱想的狐狸儿子

吕品机械地把稀粥送进嘴里,望着盘古的神像怔怔出神。那张巨大的人脸悬在半空,沉默地注视吃饭的人群,六只眼睛徐徐转动,里面充满了谜一样的气息。

“我要饿死了!”简真坐到吕品身边,愁眉苦脸地挑着碗里的稀粥,“这些玩意儿只够喂鼠蜥。”

说完不见回应,大个儿心生诧异,循着懒鬼的目光看向神像,没有发现异样,忍不住问道:“你看什么?”

“我在研究这座神殿。”吕品回答。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”简真哼了一声,“白痴。”

“噢,说来听听。”

“你想找到地牢的入口去救方飞……”大个儿的声音忽然变小,惊恐地看着闻人寒前呼后拥地走进神殿,老帮主也发现了两个小可怜儿,咧嘴一笑,目光阴狠。

“你不想救方飞吗?”吕品漫不经意地问。

“想又什么用?”简真苦着脸说,“地牢只有夸父进得去。”

“我有一个主意,”吕品压低嗓音,“我变成裴千牛,命令盘震把方飞放出来。”

“做梦,”大个儿白他一眼,“这儿不让变化。”

“你说‘天狱禁锢符’?”吕品把一勺粥塞进嘴巴,“我很快就能干掉它。”

简真放下汤匙,扯开他的衣襟,发现懒鬼身上布满一块块烧灼疤痕,焦黑发红,触目惊心,许多伤疤已经炭化,就像焦枯的树皮,碰一碰就会碎裂脱落。

“你想死吗?”大个儿叫起来,“‘天狱禁锢符’会要你的命。”

“我不是好好的吗?”吕品扯上衣服,满不在乎地咬了一口饼,“不瞒你说,我找到了几个破解符咒的小窍门。”

“得了吧,”简真冷笑,“天狱这么多囚犯,能破解也轮不到你。”

“支离邪说过,没有破解不了的符咒。”

“我怎么没听说过?”

“原话未必如此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胡扯,‘九星镇魔符’就没有破解,天宗我还在镇魔坑蹲着呢!”

“不管行不行,总要试一试。”

“你这是找死。”

“哟,”懒鬼瞅着大个儿,“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?我死了不是趁了你的心意吗?”

“话是这么说,”简真哀怨地瞟了懒鬼一眼,“方飞已经完了,你要死了,我一个人怎么过?”

“恶心,”懒鬼捏着脖子干呕,“我又不是你老婆。”

“你们的伤好啦?”闻人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,亲亲热热地勾住他们的肩膀,“还挺高兴的嘛!”

两人呆若木鸡,冷汗长流,大个儿吞了两泡口水,结结巴巴地问:“你、你要干吗?”

“打个招呼,”闻人寒笑容可掬,“你们一直躲在狱医室,我见不到你们,别提多想念了。”

“这儿可是神殿,”懒鬼色厉内茬,“看守都看着呢!”

“我什么都没干呀,”闻人寒高举双手,“至于看守,他们总有看不到的地方。”

“杀了我们,你也会进地牢。”简真自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
“谁说我要杀你们?”闻人寒眯起老眼,“这个世上,死不是最可怕的,最可怕的是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。”他抬起手来,随意地**两人的脸蛋,口吻又轻松又俏皮,“杀人不过一眨眼的事儿,慢慢折磨敌人才能有持久的快乐。明白了吗?两个小宝贝儿。”

两人如坠冰窟,吕品忍了又忍,才把“反手一拳揍翻老头”的冲动按下去,因为他发现百里玄空就在不远,端着饭碗虎视眈眈。

“喏,”闻人寒顺手拿走两人的玉禾饼,“你们一定不饿,我帮你们吃两个。”说着直起身来,一边一口吃得津津有味。

“噢……”简真望着老头儿手里的面饼,就像被人摘走了心肝,小眼睛泪花乱滚,大身子却像中了定身法儿,他绝望地看着闻人寒把两块饼吃了个精光,使劲打了个嗝儿,心满意足地走了回去。

“我希望他撑死,”大个儿伤心伤意,“早知道我就该先吃饼。”

“我们得把方飞救出来。”懒鬼望着盘古神像。

“还想那个丧门星?”简真没心没肺地抱怨,“要不是他,我们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。”

“你说得对!”懒鬼点头。

“我一直都对,”大个儿愤怒难平,“错的是你们两个丧门星。”

“我为方飞来到这儿,”吕品神色平静,“除了他我谁也不关心。”

简真瞪他一会儿,摇头说:“方飞疯了,你也疯了,你们就是两个疯子。”

作为“唯一清醒”的家伙,大个儿悲愤地把剩下的稀粥喝了个底儿朝天,可是肚子里仍然空得像一栋烂尾楼,看着周围狼吞虎咽的囚犯,他的心里就像关了一百只发了情的母猫。

“方飞没杀蜘蛛猴,”吕品把稀粥送进嘴巴,“你跟我都明白这一点。”

“废话,”简真嫌恶地看着他,“你就不能吃快一点儿?”

“如果方飞不是凶手,凶手一定另有其人。”吕品越吃越慢。

“那又怎么样?”大个儿眼不见为净,气乎乎地看着别处。

“你认为谁杀了蝎尾狼和蜘蛛猴?”

“我哪儿知道?”

“他俩死了谁会受益?”

“没人受益!他们都是小角色。”

“他们都跟方飞有过节,方飞有理由杀了他们,他们死了方飞就是头号嫌疑犯,那么……”吕品吐一口气,“谁又最想用合法的方式干掉方飞?”

大个儿歪头想了想:“巫史?”

“还不笨嘛,”懒鬼温柔地抚摸简真的脑袋,“直说了吧,巫唐是巫史的堂弟。”

大个儿瞪大双眼:“你怀疑巫唐是凶手?”

“他嫌疑最大!”

“可他打哪儿弄来方飞的元气?”

“方飞来时断过腿,”吕品吞下稀粥,“为了治好断腿,他陷入魂眠,要想抽取元气,那是最佳时机。”

“你怀疑文大夫?他可是个好人,如果没有他,我还呆在狱医室。”

“谁知道呢?也许他中了‘摄神术’,无意间当了巫唐的帮凶。”

“摄神术?”大个儿的小脑瓜跟不上懒鬼的思路,“那不是你的专长吗?”

“会‘摄神术’的又不止我一个。”

简真看看左右,小声说:“你说百里玄空?”

“对!”懒鬼用力点头,“‘元气’是他偷的,人也是他杀的。”

“去你的,”大个儿连翻白眼,“全是瞎猜,你没有证据。”

“有证据。”吕品眨眼。

“你就吹吧!”

“我看过那两具尸体,冰刃近距离刺入心脏。这种情况要么跟凶手很熟,要么精神受到控制,明知危险也无法逃走。以上两点,百里玄空全部满足,我打赌,伤口不但有方飞的元气,还有百里玄空的元气,只是后者更加稀薄。根据犬妖的特性,两种元气之中,它们会选择更浓的那个。”

简真张大嘴巴,想来想去,终于发现吕品的破绽,眉飞色舞地说:“可你先怀疑巫唐啊,怎么又扯到百里玄空身上来了?”

“百里玄空跟方飞没有仇怨,”吕品顿了顿,“巫唐能够支使百里玄空,他是副狱长,能给百里玄空无法拒绝的好处。”

“什么好处?”

“减刑!”吕品冷笑,“别忘了,血河帮的人都是终身监禁。”

“裴千牛是天狱长,这方面权力更大。”简真拼命地给他挑刺儿。

“裴千牛没有动机。”

“你也没有证据,”简真把手一挥,“全是瞎猜。”

“所以我们要去找证据。”懒鬼咬着他的耳根嘀咕。

“上哪儿找?”大个儿小眼瞪圆。。

“巫唐和百里玄空那儿,”吕品压低嗓音,“我一直在跟踪他们。”

“你疯啦?”简真尖叫过后才意识到失态,心慌慌看了看四周,发现百里玄空也朝这边观望,“摄神者”的目光幽深如潭,吓得他小心脏噗通狂跳。

“臭狐狸,”简真叼嘴咬舌地宣布,“我要离你远一点儿。”

夸父吹起号角,放风时间到了。囚犯陆续离开神殿,百里玄空忽然起身,只身向神殿外面走去。

“他落单了,”吕品一口气喝光稀粥,在简真嫉妒的目光中把肉片塞进嘴巴,“我跟过去瞧瞧。”

“你会完蛋的!”大个儿哀叫。

“我才不在乎!”懒鬼一摇一晃地走向大门。

出了神殿,囚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吹牛打屁,发泄牢骚。他们能在神殿附近活动,不能远离夸父的视线。巨人在四周巡逻,浓重的影子像是大蛇一样从广场上缓慢地爬过。

紫微星挂在天上半明半暗,一半反射太阳的光辉,一半藏在宇宙的怀抱;月亮呆在相反的地方,弯曲曲像是女孩微笑的嘴唇;繁星撒得到处都是,如同有人打翻了牛奶瓶,在广漠的太空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痕。

吕品无意欣赏天象,两眼始终不离百里玄空的背影。他不是第一次跟踪对方,远远吊在后面,尽力混入人群。摄神者没有察觉有人跟随,低着头自顾走路,他从人群里穿过,活是一个难以捉摸的鬼影。

绕着广场转了大半圈,百里玄空改变方向,钻进一条巷道。吕品匆忙跟上,巷道的两侧都是牢房,飘浮着一股屎尿的臭味,前方空落落的,摄神者消失了。

吕品心生疑惑,放慢脚步,走到巷道尽头,探头一瞧,心跳蓦然加剧——前方十字路口站了两个人,除了百里玄空,另一个正是巫唐。

两人低语两句,踅进旁边的牢房。吕品踮着脚尖凑了过去,躲在墙角竖起耳朵,摄神者的声音断断续续:“你说过……减刑……我不想等……今天就要结果……”

“没那么容易……”巫唐不耐烦地说,“别忘了,你手里有五条人命。”百里玄空沉默时许,幽幽地说:“你想反悔?”

“任何减刑都要天狱长签字,你知道,裴千牛是个老顽固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百里玄空提高声量。

“别担心,”巫唐柔声说,“他快退休了,我会成为新的天狱长。”

“要多久?”

“一年。”

“我做了我该做的,现在轮到你了,”百里玄空显然不相信巫唐的一面之词,“假如你反悔,我就告诉裴千牛。”

“你威胁我?”巫唐口气阴郁。

“不敢,”摄神者干巴巴地说,“这是提醒。”

“你当你是谁?”巫唐暴怒起来,“我弄死你就像踩死一条蛆。”

“我不想冒犯你,”百里玄空放软口气,“这件事我冒了很大风险。两条人命,不,三条,九星之子可不是普通人。”

巫唐沉默一下,冷不丁问道,“你有一个儿子吧?”摄神者窒了一下:“没有。”

“撒谎!”巫唐哼了一声,“我知道他在哪儿,叫什么名字,长什么样子,他是你的私生子,今年刚满十一岁。百里玄空,你当陷害方飞只是我的主意?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挑战谁?你敢泄露出去,你所有的亲人都会给你陪葬……”

吕品听得心跳如雷,他的猜测全中靶心,巫唐支使摄神者陷害方飞,他提到了背后指使肯定是巫史,可恨没有毛笔写下“留声符”,否则单凭这一番对话就能给方飞脱罪。

懒鬼急转念头,寻思怎样才能把阴谋公告天下,忽觉背后一沉,巨大的重量险些把他压趴在地上,不出所料,耳边传来简真的声音。

“鬼鬼祟祟,”大个儿搂着懒鬼的脖子,好奇地冲着屋里张望,“你在这儿干吗?”

吕品又惊又气,捂住他的嘴巴,翻身把他抵在墙上,可是巫唐的声音戛然而止,屋里透出森冷的杀气。

“快跑!”吕品撒腿就跑,大个儿呆柯柯跟在后面,他不知道闯了大祸,嘴里还在一个劲儿地唠叨:“跑那么快干吗?赶着吃饭吗?呃,好饿,我要保存体力……”一阵风穿过巷道,懒鬼陡然停下,简真刹不住势头,猛地撞在他背上,再一次把他压在下面。

对面传来一阵哄笑,大个儿抬眼望去,肝胆俱裂,闻人寒笑嘻嘻站在前面,身后一帮喽啰正在放肆地嘲笑。

“喂!”吕品在他身下哼哼,“能不能挪开一下?”

大个儿这才想起下面有人,匆忙挺身跳起,懒鬼揉着脑门爬起来,反身踹他一脚,嘴里骂骂咧咧:“死肥猪,想压死我吗?”

“他们……”简真指着血河帮抖抖索索,“怎么办?”

“跑呀!”吕品转身就跑,才跑两步,忽见百里玄空挡在前面,摄神者满脸晦气,眼里冷冷地闪烁杀机。

吕品叹一口气,停下脚步,他听到了绝密的阴谋,巫唐决不会容他活命。副狱长不便自己动手,杀人的任务自然落在摄神者身上。

“百里玄空,”懒鬼盯着对方,“你杀了我也会进地牢。”

“未必!”摄神者有恃无恐。

“闻人寒,”吕品转向老头儿,“蜘蛛猴他……”话没说完,热浪扑身,百里玄空抢先发难,一条火龙蜿蜒烧来。

吕品暗骂一声,向左跳出,火龙掠身而过,点燃了囚服的衣角。他伸手打灭火焰,脚下丝毫不停,径直冲向广场,那儿有夸父看守,摄神者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灭口。

前方人影晃动,纪权横身拦住,身后藤蔓飞舞,恍若八爪章鱼。吕品不敢硬闯,仓皇转身,冷不丁撞上一对幽黑的瞳子,来不及掉头,已被对方牢牢吸住。

懒鬼无法可想,只好应战,两人四只眼睛刀来剑往,悄无声息间杀机暗藏。

“啪!”百里玄空打个响指,火焰蹿出指尖,砰地化为火龙。

吕品咳嗽一声,十指微微抖动,胸口前方闪现晶莹水光,翻涌暴涨,凝聚成球,亮闪闪扭动几下,哗啦变成一条水蛇,迎面撞上火龙,左来左迎,右来右挡,水与火凌空纠缠,嗤嗤嗤腾起浓白的水雾。

百里玄空面无表情,心里却是骇异莫名。不久之前,吕品只能应付“摄神术”,没有余力驾驭化身,短短数日之间,竟能忙里偷闲,召出水蛇抗拒火龙。

摄神者是行家,深知两种境界之间有着常人难以跨越的鸿沟,可是吕品短时间内突飞猛进,不但两者兼顾,所变水蛇灵活矫健,一时不落下风。

“这就是狐神后裔?”摄神者暗生恐慌,杀心更加旺盛,既然已经结下仇恨,今天若不杀掉吕品,将来死的就是自己。

他吸一口气,鼓起两腮大力吹出,轰隆一声,火龙壮大数倍,身前的水蛇变得渺小,白气腾腾,急剧萎缩。火龙当空一卷,越过水蛇,咆哮着向懒鬼当头烧来。

懒鬼脸色微沉,也吸一口气,水蛇蜷缩成球,滴溜溜滚了回来,飒,水球向外撑开,化为一把晶莹亮薄的大伞,横在吕品面前,挡住了肆意纵横的火焰。

火龙盘绕在水伞上面,身下的流水迅速蒸发,可是烧了又来,层出不穷,薄薄的水层顽固不破,火光把吕品的面孔照得通红发亮,他的眼神坚毅、决绝,不屈不挠地抗拒“摄神者”水银泻地一般的神识。

“跟你们拼了!”简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,大身子抖了两下,挺身冲向百里玄空。

纪权扬起眉毛,刚要动手,闻人寒冲他摇了摇头,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。

简真应声止步,双脚陷入泥潭,使劲挣扎两下,越发筋酸腿软,巨大的吸力从下面传来,扯住他的双腿,把他钉在地上。

“大伙儿一起上,”闻人寒把手一挥,口气轻松写意,“不要手下留情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喽啰们摩拳擦掌,狞笑着拥向简真,大个儿吓得双脚一软,噗通跪在地上。

“跪也没有用!”一个喽啰抬脚踹中简真的胸膛,大个儿上半身摇来晃去,下半身纹丝不动,胖脸挤成一团,活是一个不倒翁。

“真好玩儿!”另一个尖下巴喽啰凑上来,抬起左脚,对准简真的面孔用力踹出,不想脚到半途,右膝微微一麻,他哎哟一声,摔了个仰面朝天,脚尖贴着简真的鼻尖飞过,吓得大个儿冷汗长流。

喽啰一摸膝窝,冷冰冰十分扎手,拔出来一瞧,竟是一根又细又长的冰针。他愣了一下,忽觉四周陷入怪异的寂静,扭头看去,几个同伙保持挥拳踢腿的姿态,拳头脚尖距离简真不过寸许,大个儿的胖脸古怪地扭曲,呈现出一副“我在做梦”的神气。

“是你?”闻人寒冷冷回头,一个女孩沉着脸向他走来,冰蓝色的头发蓬乱不堪,漆黑的双眼透出刺骨冷意。

“天素!不,”大个儿喜极而泣,“组长大人,您可算来了。”

天素也不理他,目光扫向懒鬼,吕品的水伞已被烈火贯穿,明亮的火舌舔舐他的头发,嗤的一下,半个脑袋燃烧起来。

天素把手一挥,冰白色的气流呼啸而过,灭掉吕品头上的火焰,留下一片清冷的白霜,白气起伏翻涌,变成一条狂龙,半是冰,半是雪,飞腾狂舞,毫无畏惧,如同冷白色的刀锋,切入火龙的躯体。

“你不配变龙!”天素盯着百里玄空,毫不回避“摄神者”的双瞳。

火龙发出凄厉的悲鸣,冰龙汹涌暴涨,从头到尾把它缠住。火势急剧萎缩,火龙丢掉龙角,失去龙爪,尾巴越来越细,变成一条细细长长的火蛇。

“你只是一条臭爬虫!”天素的奚落让对方莫名暴怒,百里玄空的心志出现破绽,吕品趁虚而入,他浑身一凛,匆忙守住心旌,极力反击对手。

纪权鬼头鬼脑,上前一步,身子晃动,数十条怪藤蹿向天素的后背。

“天……”简真惊叫出口,忽见女孩身上绿光星闪,同样数量的藤蔓汹涌暴长,色泽鲜嫩,柔韧有力,两丛藤蔓凌空交锋,势如两窝毒蛇摇头弄牙,相互纠缠扭打,啪啪声密如爆豆。

纪权对自己的木化身相当自负,但从来到天狱,从未遇见对手,没想到这个小女孩非但不落下风,而且从始至终也不回头,一心对付百里玄空,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。

纪权又惊又怒,催促藤蔓猛攻,谁想急中生乱,露出破绽,天素脑后长眼,藤蔓长驱直入。纪权眼前绿影一闪,啪,左颊传来剧痛,还没回过味儿来,右边脑门又挨一下,整个人转了半圈,脑子昏昏沉沉,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。

天素以一当二,压住血河帮两大好手。闻人寒恼羞成怒,双手合十,暴喝一声:“沉!”

天素的脚下传来吸力,仿佛无数大手拖着她拼命向下。女孩哼了一声,藤蔓摆脱纪权,倏地掉头向下,簌簌簌扎入息壤,如同数十条长长的腿脚,一下子把女孩托到空中。

木克土,藤蔓一进息壤,土化身立刻受制,天素浑身一轻,神识向下贯注,藤蔓飒然分散,有的原地发力,有的向前甩开,十条藤蔓各司其职,有条不紊地带着她昂首阔步,活是巨大的狼蛛,一阵风冲向血河帮主。

“天真!”闻人寒双手一扬,地面纷纷开裂,涌出点点金光,凝结成数十个金白色的薄片,圆溜溜,光灿灿,随他指尖抖动,呜呜呜向前飞转。藤蔓碰到金光纷纷折断,天素失去平衡,身子歪歪斜斜,忽听锐响破空,十多片金光向她飞来。

“火!”天素双手一合,藤蔓燃烧起来,化作长鞭,抽向金光。金光忽集忽分,鸟儿似的绕过火藤,天素手臂一痛,血染囚衣。

金光冲出数米,忽又折回,女孩一咬牙,正要搏命,忽听叮叮连声,身前多出不少亮银色的星芒,横在天素身前,一一撞开金光,撞击凶猛有力,激起耀眼的火星,

天素举目望去,萧堇漫步走来,她表情凝重,十指颤动,空中的银芒随她指尖起舞,身后跟着一群女犯,脸色阴沉、摩拳擦掌,

血河帮的喽啰见势不妙,也纷纷聚到首脑周围,闻人寒面皮紧绷,冷冷望着萧堇。。

天素落回地面,走向吕品,经过冰龙压制,火龙萎靡不振,百里玄空唯恐腹背受敌,收起手来徐徐后退。

除了头发焦枯,吕品并无大碍,他摆脱对手,走向简真,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提,大个儿纹丝不动,简直就像长在地上。

“怎么办?”简真哀叫。

“让开!”天素拨开吕品,手指向前,数条细藤扎入简真周围的息壤,搅动数下,缠住他轻轻一拎,大个儿站了起来,又惊又喜,掉头望着天素,小眼里充满感激:“组长大人……”

“闭嘴!”天素两眼望天,金光银芒还在交锋,忽来忽去飞逝如电。

“萧堇,”闻人寒徐徐开口,“你想怎么样?”

“天素是我的人。”萧堇回答。

“她先招惹本帮。”闻人寒强忍怒气,“如果你想打,我奉陪到底。”

“没兴趣,”女会长兴致缺缺,“一起收手。”闻人寒哼了一声,放下双手,金光随之消失,萧堇也收起银芒,看一眼天素,招手说:“过来。”

女孩走上前去,萧堇问道:“干吗招惹血河帮?”

“他们欺负……”天素咬了咬嘴唇,“我的组员。”

“组员?”女会长大惑不解。

“我们在八非学宫是同一组,”简真刻意强调,“危字组。”

萧堇哼了一声,对女孩说道:“天狱有规矩,男女之间互不干涉,不管你们在紫微是什么关系,到了这儿,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。”

“不行!”天素断然否决。

“你说什么?”萧堇变了脸色。

“危字组永远是危字组,”天素扬起脸来,“我是危字组的组长,不管在哪儿,我都不会放弃我的组员。”

“说什么疯话?”萧堇皱起眉头,“别忘了你是青冥会的人,如果胡作非为,你会把我们都拖下水。”

“好吧!”天素干脆说道,“我退出青冥会。”萧堇一愣,沉声问道:“当真?”

“对!”天素点头。

“会长大人,”贾娅趁机起哄,“她要退就退呗!”

“闭嘴!”萧堇剜了她一眼,回头盯着女孩,“如果脱离青冥会,你得独自面对‘血河帮’。”

“无所谓!”天素扫一眼闻人寒,眼里的轻蔑让老头儿怒火乱蹿。

“天素,”吕品开口说道,“你不用为我们退会,我们是玄黄党的人,轩辕光雄会帮我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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