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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妮觉得眼前的状况太棘手，皇帝的脸血红血红的, 伴随着滚滚热浪, 烧得眼睛也红了。他一壁喊救命, 一壁狠狠蹭她的手, 要多磨人有多磨人。
宗妮蹲下身来，着急问：“万岁爷, 您还撑得住吗？您放开臣，臣现在就去给您请太医。”
皇帝有些不称意, 撇了撇嘴道：“南音，叫我景略。”
“您别闹, 臣叫您什么都治不好病啊。”宗妮睁着圆眼：“您别岔开话茬子，您究竟哪里不舒坦, 是醉了, 还是发烧了？”
皇帝摇着头：“你叫我一声, 我兴许就好了。”
这是醉了吧，连朕都不说了, 一口一个我。幸好殿内没有外人，不然被人听去多折尊面啊。宗妮可不敢叫，皇帝的表字, 跟名字有什么区别，让她叫出口, 被别人听见该说她大不敬了。她只能皱着一张脸拼命抽手，只要皇帝撒手，她便有机会逃出去。
皇帝很快乐, 紧紧拽着她的手又是一顿揉，一边揉还一边催促：“你快叫啊，你叫了我就撒开手。”
宗妮实在怕他伤到身子，哪怕醉了酒也不能耽搁，就算不请太医，也总得要碗醒酒汤吧。抬眼偷偷看了眼皇帝，皇帝正朝她撅嘴呢，脸蛋上红扑扑地，像是抹了胭脂，可是醉得不清。
宗妮暗骂了一通张从善，后悔自己又上了套，却又可怜皇帝。都说醉酒之后记不清，她若舍开脸喊，皇帝醒酒后也忘了吧。
皇帝心火烧得旺，越是得不到回应越能激发他的斗志。皇帝佯装生怒，一用劲儿将手拉到嘴边，威胁道：“你喊不喊，不喊我可咬你了。”
宗妮蹲着，被皇帝一拽，生生跪在了地上。膝盖磕到栽绒毯上，虽然不疼但顿麻顿麻的，朝着皇帝就呲牙咧嘴。
皇帝会错了意，凶道：“你敢违抗朕的旨意？信不信朕罚你？”说完又愣了愣，“可是罚什么好呢，朕心疼你，不敢罚你，怕你又不搭理朕。”
宗妮抿唇笑了笑，又怕被皇帝看到，敛着容道：“臣谢万岁爷不罚之恩。”
“这可怎么办，朕可能是耙耳朵吧。”皇帝长叹一口气，怅然道，“你知道八洞天吗，爱妻之美，情愿奉其色相；怜妻之少，自愧屈其青春；惜妻之娇，不忍见其颦蹙。以前朕还不理解，现在全通透了。你说怎么办，朕都这样了，还是孤家寡人一个。”
皇帝絮絮地说着话，灯烛杳杳，照亮他红透的容颜。皇帝到底还年轻，御极不足三年，还保留些许灵透纯粹。不像前朝那些勾心斗角的臣工，七情六欲全糅杂到一起，黑了心肝瞎了理智。此时的皇帝像青莲，笑容里都带着纤尘不染。
只可惜话不是什么好话，宗妮当他醉了胡说八道，甚为有耐心劝道：“万岁爷，您这是空乏太久了。一会儿敬事房呈绿头牌，您要不要翻一个。”
皇帝瞪着她：“你是傻子么，听不懂朕的话。”又哀叹一声，“你装傻，你明知道朕是说给你听的，你却装糊涂。竟然还将朕往外推，你说说，你要将朕推给谁？”
宗妮说不敢，觑了觑龙颜，皇帝的脸烧成猴屁股啦！她没喝过鹿血酒，只知道肃彝人大多爱这口，尤其秋闱之时猎到活鹿，刺鹿头角间血，同酒共饮，能补虚损益精血。却没听说过会醉得满脸通红胡言乱语。
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，宗妮也不管脸面好看不好看，直接朝着殿外喊人：“谁在外面，回话。”
真真是鸦雀无声，宗妮恨得直咬牙。大总管没安好心眼，早就将御前的人都指使开了，独留皇帝与她，做了什么打算可想而知。皇帝居然还顺竿爬，拽着她的手，攀着她的胳膊，昂着头朝她傻乐。
皇帝灿然地笑了一声：“南音，你困了吗？”
宗妮警惕地往后缩了缩：“回万岁爷，臣不困。”
皇帝失望地“哦”了一声，伸出手拍了拍宗妮的肩膀：“既然你不困，那咱们做点好玩的事。”
偌大的殿宇，前前后后空无一人。张从善蹲在养心门一侧，嘴里哼着小曲儿，摇晃着掐起来的兰花指。杨贵章站在另一边，时不时往门里望，猛地听到一声喊叫，忙要往门里跨。
张从善嘿了一声：“你干什么去？”
“你没听见里头喊人呢？”杨贵章指了指里面，神色焦急：“就这么晾着万岁爷和宗姑娘，若是出事可怎么办？”
“能出什么事？”张从善嘿嘿乐了一声，“咱主子爷好不容易喝了半壶鹿血酒，这会儿正发作呢。先前有心无力，这会儿正在兴头上，你若是进去准挨一记戳心脚。年轻人玩得开，没有一个时辰完不了事，你就踏踏实实地等着，瞧着时辰差不多再进去。”
杨贵章鄙夷地看着张从善：“大总管若是搁在前朝，准是一个误国的头目。”
前朝覆灭，大半的原因是宦官误国。杨贵章指桑骂槐，张从善嗤了一声：“你憨厚，你老实，那你怎么不硬闯进去救驾？”
杨贵章将手插进袖子里，不愿搭理张从善。张大总管行事不着调，不过眼力见是一等一，拿捏圣心极少有失误的时候。
杨贵章闷声不说话，万岁爷的心思昭然若揭，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。蹉跎了这么久，估计万岁爷早就忍不住了。也罢，这事儿若是能顺顺当当，也省得御前的差事不好做。
还有那个小苏拉四喜，给他安排什么差事，全靠今晚的结果定夺。若是宗姑娘被万岁爷临幸，明早诏书一下，没有比一宫的掌事更适合四喜的差。若是没有，御用监还有一个采办御用之物的空缺，沾着银两，不仅油水足也体面，将四喜安排在那也合适。
两位总管都在养心门外候着，看着各想各的，但都竖着耳朵听时辰。老祖宗留下来的规定，皇帝临幸后宫有定时，到了时辰别管皇帝多尽兴，都得隔着窗户喊一嗓子提醒一声，省得折腾过劲儿，再闹出马上风。
月华门外传来梆子声，张从善颤悠悠地起身，跺了跺脚，扬着脸道：“咱哥俩得进去瞧瞧了。”
杨贵章一伸手，往养心门里让：“您先进。”
张从善就喜欢杨二总管奉承，他在前头大摇大摆地走，越走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劲。按理说折腾这么久，再年轻也得偃旗息鼓了，可殿里一个喊“再来”，一个回“谁怕谁”，哪有要歇息的意思。
张从善与杨贵章互使眼色，杨贵章小声问：“怎么着，咱隔窗户提醒一声？”
张从善咽了咽唾沫，这活儿应该是敬事房的张福来干，真轮到他头上，竟觉得有点上头。可是不提醒又不行，若是任性胡来，真闹出点毛病来，他也别想活了。
张从善给自己打打气，隔着门帘吊着嗓子喊：“万岁爷，是时候了。”
皇帝的声音传出来，带着隐隐的兴奋：“别嚷嚷，进来。”
里头完事了，张从善也不能急着往里冲，得给姑娘穿衣裳打扮的时间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恭敬地说声“奴才进来了”，挑开帘进去，却噤住声立墙根去了。
皇帝喝了点酒，燥热难安。感觉浑身的劲儿没处发泄，也不愿撒开手，想着答应跟宗妮一块消化食，便提议打布库。
皇帝打布库是个能手，膀大腰圆的巴图鲁，他能一个顶俩，不仅仅拼技巧还得拼体力。跟姑娘不能来真格的，打布库是一叶障目，最主要是可以趁机抱一抱，重新回忆馨香满怀的触感。
上次抱一次，他踩着她的脚，煞风景时有种摸棱两可的感知。这次他要好好体会，前后左右上下都要抱过来，好好地熟悉熟悉，揉搓揉搓。
可惜，宗妮不是个好糊弄的。邱月清十月怀胎辛苦，难产诞下宗妮，呱呱坠地后身子骨也柔弱。宗子书将其视若珍宝，见不得她三天两头闹病，便请个擅长功夫的师傅，教宗妮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。
真动起手来，俩人谁也不服输。皇帝的酒劲儿没散，浑身上下软得提不起劲儿，硬是被宗妮连赢了好几局。皇帝贵为天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，折腾到最后俩人都没了劲儿，又开始坐在栽绒毯上比斗鸡眼。
张从善看见的就是这幕，皇帝的龙袍散了，宗妮的辫子松了，唯独两人的眼睛锃亮锃亮的，互相较着劲。那事儿到底成没成，张从善不清楚，但看这架势水火不容，仿佛一眨眼便能打起来似的。
鹿血酒犯后劲，皇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，最终败在困意袭来之上。宗妮笑了笑：“万岁爷您输了。”
皇帝不高兴，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倔强地扭开脸，又看一眼站在墙根底下的张从善，哼了一声：“朕要安置了，明日再比。”
宗妮跪了安，走到张从善身旁，抛下一记冷眼：“托大总管的福，今日吃的东西全消化了，不知您身子好些了吗？”